沈鸢泪眼婆娑。
其实她早该想到,那个不破不立,愿意赌上一家人性命冒奇险以致胜,愿意独自领兵逆流北上的王兄,骨子里是怎样的人。
就是这样果决坚定,乃至冷酷的人。固有柔情,也可抛弃。
是忠臣,是孤臣。
大是大非。沈鸢却挣脱开他的手,他的怀抱,她的声音仍在颤:这就是你说的大是大非吗
如果这都不算,那什么才算?沈祁的目光倏地放冷:外族侵我中华大地,辱我中原百姓,你我都是中原人,我们骨子里流的都是中原人的血,岂能与他们为伍
沈鸢道:他并没有。
沈祁道:没有?死在他们手上,因他们而死的,多不胜数。
沈鸢道:可你才与他并肩作战,你知道他这一路的作为,你说过他是英主。
沈祁道:他的确是英主,但他是朔北人的英主。我并不是不尊敬他,只是,我与他本就是道不同。
道不同,不相为谋。
无论为人,无论私交,无论其他。
沈鸢感到又有泪水流淌至脸颊,事实也确实如此。
这次,沈祁再次伸手:妹妹,不要心软,回去扬州,和父母一起,这里交给我。
不。
沈祁的手滞在半空。
沈鸢看着他:我不会走的。
那滞在半空的手握紧,然后收回。
妹妹,你傻。他咬牙,话语里已含无法抑制的怒意:难道就因为在草原呆了两年,就因为学了些朔北语,认识了些朔北人,就因为有了丈夫有了孩子,你就忘记了自己的责任,忘了自己的姓氏,忘了自己的家国,忘了千万将士的流血牺牲吗
他的怒意深重:沈鸢,难道你要做无家无国,不忠不孝之人吗
沈祁
王妃的怒喝突如其来,冲断了他的话。
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?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
王妃几乎浑身发抖。
这突如其来的响亮责问让沈祁清醒了过来。
神色里涌上漫无边际的慌张,拳头松开,连虎口的肌肉都在颤。
他从幼年起,就饱读圣贤书,立志齐家治国平天下。少年时的他,甚至认为天下文人都与他有一样的志向。
然而事情并不如他所想。
大约是因为三王与汪淼的战乱搅乱了一切,大约是因为大余南下的消息太过震伤人心,大约是因为他亲眼见到了从北边逃难而来的难民,见到了有权有势之人却可以置若罔闻仍争得头破血流
大约就是从那时候,挥师北上驱逐外族成了他的执念,不达目的绝不罢休。
现在,就差这最后一步,扫荡了朔北军,就能中兴大周。然而他的妹妹却成了阻绊,这激怒了他,叫他必要说些什么。
仇恨编织的执念,最能让人丧失理智。
亲人之间,最是相互了解,若要中伤,便只凭下意识的冲动,也能诛心。
但他忘记了,当初他的妹妹是因为什么原因去的草原
是为了和平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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